教育與農業/園藝的結合-一場靈性的高峰對話
海聲師生家長與Peter Guttenhöfer對談教育與農業/園藝的結合
文|海聲人智學教育基金會、社會服務課程教師方雅慧
圖|海聲華德福教育提供
報導日期:2024/11/14
「手作的教育學」(英文是“The Art of Education of Doing”)、致力於在世界各地推動教育與農業/園藝的整合性工作的資深華德福教師Peter Guttenhöfer老師,前晚風塵僕僕從北海道到台灣,隔天一早到傍晚與海聲華德福的高中生與教師團隊與家長見面分享「教育與農業/園藝的結合」主題。
沒有自然,就沒有人類
受台灣人智學療癒社群發展協會邀請Peter,以推動農場學校為職志,從生活中可見的現象,信手拈來帶出對於當代人類與自然法則悖離、活在固化思考的批判,指出「沒有自然,就沒有人類」,並高聲疾呼教師也是農夫與園丁,透過教育之力將人類與自然重新連結。
海聲華德福創校時的核心價值,就是秉著對大自然地水火風存有的敬虔,從辦學的第一天開始就推動全校堆肥,並在正式課程和潛在課程中注入農耕與土地的工作,也長期投入台中山城農村聚落活化與社區營造,日復一日的意志的灌注,向土地和農友學習,也看得到教師團隊和孩子從工作中獲得了療育。
海聲人智學教育基金會多年前也看見療育土地的重要性,透過每年問心台灣人智學研討會論壇,倡議與推動環境信託,透過全民草根的力量購置土地,來守護自然與土地。
以下是Peter與海聲華德福高中生、教師團隊和家長共振出的靈性高峰對話精華。
我剛從極寒冷的地方來到台灣,早上聽到鳥鳴,如同在英國一樣,會聽到汽車的聲音。我的學校是有900名學生的大學校,同時也走訪不同的國家。
我們到底為何來到地球上,我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而來嗎?
是我自己想要待在地球上面嗎? 你們來到這裡,不是因為你們的父母,而是因為自己想要在地球上,成為一個特殊的存在。
就是自己想要。
我想成為自己
當我看到你們時,我看到,你們就是想要當自己:我想成為自己。但又不知道要怎麼變成聰明(intelligent)又獨立(individual)的個體。所以我們來學校學習。
數百年前,女性甚至不能去工作,無法去上學,甚至有針對女性的戰爭–女性想要上學,社會企圖要打壓。當時有人呼求,不論男孩或者女孩,都有受教變得有才智的能力,此刻這是如此發展。
但我們發現,現在的成人正在傷害地球,這種才智並不適合自然,也造成森林大火。很早的人類社群,他們和大自然有深刻的連結,可以和動物對談,可以聽懂鳥的語言,他們觀星(看見在暗空中小小星光,能命名出行星的名字),他們能和自然裡的生物與植物對談。那是個有動物、自然和星星全部在一起,人們在土地上工作的宇宙觀。
反觀現在的人,都有聰明才智,但卻無法和動物自然星星連結,所以會做出很糟糕的事情。每個人想成為獨立的人,特別,想爭出頭,不論是為了爭成為最有錢,或者最美的人。
人們的內在不再寧靜。可以想想,一整天在彼此競爭。每一秒鐘,天空上都有許多飛機航行著。(像日本就有54座機場)。好像當人,就會很急。這樣現象,並沒有呼應現實。我們越聰明,就越難理解動物,是這樣嗎?
華德福創辦人Rudolf Steiner,是位很棒的思想家。他發現當代的思考,是固化的思考,而非活生生的思考。當代的人,因此創造僵化的思考,把我們和自然隔離了。如果你仔細觀察牛,你會發現牛的角有特殊的功能,如果剪掉牠的牛角,如同被剪到舌頭,牠無法會同伴對話。此外,牛角的存在,對牛隻也具有回顧的功能。
牛會消化食物,牠也會聞自己吃下的草,透過反芻,牛好像會傾聽身體器官作用(與牛角的反應作用共振),更深層地咀嚼草,最後分泌成乳汁,這是牛的深層智慧。牛所分泌出的乳汁,也成為人的成長發育的養分。
我們的智性思考,與自然斷裂。但我們的生活和土地工作,會讓我們連結。
傳統的農夫,不是透過天氣預報(也不一定精準),他是透過走到農場,透過看、觀察、聆聽、感受,看一下這三天的天氣如何,這就是感官的智慧。農夫可以觀察到—連小小螞蟻,也能感知到即將來的冬天雪量(九月如果蟻丘推得如金字塔尖,就是預知到年底雪量大,提前預作準備)
我們要怎樣再次連結自然呢?做法必須把我們帶著現在的知識,與強烈的個人主義,和自由,必須把自然含括進來。我們需要同時鍛鍊頭腦,雙手與四肢,學習站立。
小孩遮住一隻眼睛,為期三個月。會造成失明,因為眼睛已經失去看的能力。
你必須要看,才能擁有眼睛 。
必須要移動,去擁有肌肉。
必須要思考,才能擁有真正的腦袋。
必須要去聽,才能真正有耳朵。
檢視現在的生活,越來越多東西,是用電推動的。也因此越來越多電能,是從自然身上奪取。(我那的年代,沒有冷氣和家電用品,已不復存在了。)
活生生的思考,應該是,我有想要真正的存在,因此我才能動。也因此,我們必須要改變原本思考的能力。這是你我內在小小的革命。
我所謂的「做的教育藝術」,是被自然包覆的學習環境。此刻,地球已經生病了,我們必須要推展新的農業。我想像著,農場學校的老師,是教育者,也是農夫,這必須是在乎地球的。
農場學校的圖像是,老師透過課程,實際與農場工作;過程中,農夫也逐漸了解孩子的教育方法,如學前教育學,也會和老師一起開會。目前德國有四個農場學校,也有義大利、捷克、俄羅斯(有三個團體);巴西有五個,智利有小型學校,還有南非也開始了。近期我到日本協助,目前有個農業學校有十個孩子,另一個有兩個孩子,還有一個有三個孩子的。
還有CSA(社區支持農業)來促成一個新的農業經濟,農夫不需要一直仰賴主流大量生產和剝削式的農經濟系統,因為這樣浩劫式的農業與經濟發展,終至人類的文明(civilization)也會消失。新的農業方式,也要正視現行的城鄉差距,去扭轉目前的困境—教育資源教育了城市的人,文化資源集中在都市;而農村的教育資源無法支持到農夫及住在農村的人。
城市越來越大,在大東京,就有3,500萬人集中(城市一直不斷地成長,但是土地上已經越來越少的年輕人投入) (編按:2025 年將會有超過 70% 以上的人口居住於城市)。
我邀請在場的高中生想一下,人大約在20歲左右,你的頭、心和四肢都健全強壯了。當你尚未明確你未來要做什麼時,正是在全然開放的自由狀態。
2025年的我,想為2050年的未來做些什麼?從現在可以學習什麼?
你不被允許害怕,你從過去流向未來,也從未來流向過去。
在未來20-30年,有很多小孩出生。你或許是這個小孩的父母親,你能感受到他們嗎?透過你來感受,他們要來到這裡。
我可以確定,他們是來給您靈感的 (所以你可以和他們對話,透過心的器官)。
我也想和在場的教師團隊和家長,透過作的教育,需要結合藝術和農業,但是要真正的落實。目前在華德福一百年後全世界都在沒落,只有一些學校堅持初衷的落實著。
我很愛地球,我發現地球生病了。而我想要用輪迴來開展和你們的討論……
我們是有靈性的存有,不太知道靈性真正的是什麼。我們是住在身體裡的生命。但我們也不知道在出生之前,是怎麼樣?連我們是嬰兒時也忘了。
六個月大,嬰兒開始站起來,但無法,因為沒有腳的力量。我們根本沒有能力走路,那時會嘗試沒有能力做的事,但還是會嘗試做。
小孩的腳,從站起的那一刻,開始有改變。
一開始,腳如同胚芽一樣,尚未發芽。腳踩在平地上,足弓就開始出現了。
人們創造出自己身體,每一天,每一刻都在進行。
當我們說創造我們自己的腳,透過走路的動作。也能說我們創造我們眼睛,透過我們的看(沒有使用,就會瞎掉)。如果不思考的話,腦就會萎縮。
在每一刻的創造中,靈性如何與肉身合作?
每天每一刻,我們都在創造自己。
問題是,我要變成什麼(形象呢?)你創造了腎臟,你就擁有自己的腎臟,每天也都在這個模型上,繼續創造。
Steiner講說,一到七歲,頭型是來自己的父母親。接著,自己的身體持續在創造(自己不見得知道這個發展)。應該有一個高等智慧,把我們體內的內臟創造出來。
肝臟也是另一個奇蹟的創造。如果肝臟不能運作,那我就無法生存。
我身體裡的高智慧,是誰?
如果我們沉思這些想法,我們會自問自己,我們是誰?身體內的智慧是什麼?
我所見不是全部,人的靈性是不可見的。我們的工作,是讓自己在地球上,有形。所以身體一直跟隨身體內的智慧,讓自己與身體緊密合作,讓無形變有形,來進行在地球上要完成的任務。
但,現在看到的文明發展,在削弱自己的心魂。我們需要探問,此刻靈性如何與我們的肉身合作?
如父母和孩子利用下午散步,如果兩歲的孩子就用輪子快速滑動。滑動活動不宜太早給孩子,而是多要讓孩子和地心引力抗衡的行走,發展出腳的站立力量。寫小王子的作者,覺得自己在學校時,好像自己的手和腳都截掉的樣子。典型的學校,八成到九成的孩子是坐著的。
但很久前,是修行者才能坐下來。現在,則是每節課後只有十分鐘可以站起來活動的時間。在德國,有七成半的時間沒用在用腳的。有醫生已經提出,現代人的腳,沒有在進行腳的事情。
日本和德國兩個國家,也是汽車大國,每個家庭都以車代步。開車代步後,會破壞我們的身體。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地步?
德國我們吃很多的馬鈴薯,壓成馬鈴薯泥。以前要用許多的身體體能工作,才能壓成泥,但現在只需要機器和電力。這改變了我們生活,與使用身體的方式。或者現代生活,每個人或許一周只有一個小時的運動時間,但對於身體是無感的。
人類的動作,應該是有意識和有意義的。
手作,充滿無限可能性
很久前,馬的腳有五個手指,但逐漸發展成一個手指,用指甲來走路。馬的生長,兩年就成年了。和馬對比,人的胚胎潛能,尚未發展完;和馬相比,人的發展,我們的手,好像還沒預備好,This is Pure Future!所以人的雙手,就是有做什麼都可以的可能性。
Steiner說,我們可以有任何的可能性,不只是為了自己,而是為了眾生,為了大自然而存在。(為此,Steiner以《人的研究》來指導教師,創辦第一所華德福學校。)
我讀了他的這本著作,我讀了25次之後,才恍然看到這段文字,當時茅塞頓開。
“When you stretch ourself for a meaningful work, then we connect the spiritual world.”
什麼是有意義的工作? Steiner覺得,和周邊環境需要的工作。如學校的花園,在學校圍欄之外,也有花園,都是環境裡面的一部份。越走越遠,整個台灣島,也都有花園。跨越海洋後的其他區域,整個地球都能關照。
我們需要創造一個環境,有泥土(不要人造的,如水泥),有植物和動物,人也在裡面。這是適合給孩子的環境,讓孩子在這裡生活。大人可以協助創造這個環境,讓孩子看到環境周邊的需要,如撒種之後,需要有許多工作。(讓孩子聽到土地上植物澆水的呼喚著他,”please water me!”) 重要的,要在教育現場,創造一個真正花園的原型。如聖經故事的伊甸園。
讓孩子們當下就用行動去回應植物的需要。
當下
在此時此地
還有你 (不是其他人!)
小小的澆水的呼求,孩子們就可以在此工作,聽到問題,然後回應(責任)。
植物也會回應你(如果人有對植物工作的話),如果我們(讓孩子)沒有經歷回應的能力,他以後就不知道回應是什麼!
在德國,有十三年的時間在學校,2-3年是幼兒園,中小學與第十三年,接著5年大學,總共是21年在學校。在學這段時間,孩子都沒有負什麼責任 (多數是父母和教師協助)。這樣他的腳會怎樣?肺部會怎麼樣?不時緊盯著螢幕看,眼睛被凍結。人變成像是機器一樣。人變得存在在當下,沒有入世(incarnation)。
身體好像被放棄了,人不在身體裡,只有最低的存活需求(造成只有動力滿足肚子餓、口渴等安全需求,還有春風化、色情氾濫)。身體入世的神祕、被濫用,但人類不自覺(好像在沉睡狀態)。
人類的呼與吸、擴張與收縮、睡與醒,萬物都有這樣的節奏。我們要把世界的吸入,在做事時要擴張自己。我們要看到世界,吸收眼前世界的景緻,但我們也要朝向世界出發,走進世界。
所以學校的設計,有一半的時間在室內,也有室外,透過在室外遊戲。在室內,其實不是在學習,而是在反思,這是幻覺。這導致一個難接受的後果,沒有我們,就沒有花園。孩子會學習到唱歌嗎?大人先唱歌,孩子才會唱歌。用手的勞動做菜,孩子才會學習做菜。
老師要做園丁,也要當老師,也是農夫。
在斯圖加特的華德福學校,是現在所有學校的原型。當時一戰後德國經濟和社會狀況很不好,以學校先建置開始,但家戶多數還有飼養牛隻,也沒有隨時可用家電用品。和現在的生活條件不可同日而語。
入世如果失敗,不能活在當下,那就是所做的不是地球的需要。地球也會生病。地球和人,是一體的。不能單純思考人,跟地球沒有連結。農業和教育一起工作。因為每人都是決定來世界上的。
每個小孩都是愛土地的,喜歡玩泥土,身體渴望自然。和土地工作,他們會感覺像回到家。
海聲在教學課程中的實踐︰
教育與農業/園藝的結合在講座Peter Guttenhöfer老師
•三年級自然農耕課
•三年級校園固態堆肥
•三年級製作青草肥
•四年級校園內製作「牛糞窖」
•四年級農場實習
•九年級農場實習
•秋假學生工作日全校堆肥
•校園施灑液肥
•海聲師培學員製作牛糞肥